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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于归庭全文完结》精彩片段
是夜,更漏花深。
赵府书房里,赵渊看着案上厚厚一沓证词,乃是王礼的义子,打着他名号西处揽财,欺男霸女的详细罪证。
官员知王礼深得帝心,只轻罚了些钱财。
次日早朝,一向爱请病假,来去随意的赵渊竟去了个大早,见到皇帝身边的王礼,还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
梁钰看见他就厌烦,强忍心头不适,换了张看起来如沐春风的脸,关切问到:“赵爱卿的病可好了?
朝中不见赵爱卿,朕总觉得心中不欢喜。”
赵渊倒是没在意小皇帝虚伪至极的语调,回到:“谢皇上关心。
本来这病需静养许久。
只是昨日有人把几张纸送到我赵府门口,我这一查证,被这奸人行径气昏了头。
经这么一遭,病反而好了。”
朝中官员自是议论纷纷,梁钰见状,只得开口:“赵爱卿之冷静自持,世所罕见。
不知是何事,让赵爱卿如此气愤。”
赵渊装了个西子捧心的样,拿着纸,恳切地念了起来:“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永平十五年,王二强抢京中柳家次女,柳家不从,王二便欺辱侵占柳姑娘,夜里把柳姑娘衣不蔽体丢到街上。
柳家清白人家,出了这事,柳姑娘自觉无颜活在世上,留下一封血书,投水送了命。
崇德二年三月,王二看上了京中商户李同的宅院,李同年近古稀,无子传业,本欲把宅院捐了慈恩寺。
王二强拉李同于京郊跑马,回来的时候就咽了气。
王二宣称李同心悸发作,家财自愿交于他。
李同忠仆状告哭诉。
六月……。”
这些年,赵大人在朝堂做戏上,可是实打实的一把好手。
这番陈情刚落,几个年轻的言官气连眼都红了。
刚调入京的御史王让上前一步,道:“皇上,此等为祸一方的奸贼,定当千刀万剐,以儆效尤啊。
此等奸贼不除,必将为祸万民,危害圣上江山社稷。”
剩下官员纷纷附和上前,更有朝臣弹劾大理寺和刑部办事不力。
一时,朝堂之中沸沸扬扬。
赵渊抬头看去,那王礼此刻却像是冷的发颤,汗从额头上渗到无须的瘦面皮上。
这厢,梁钰见如此情状,开口到:“此等奸人,自当被铲除。
传朕旨意,杀。
凡涉案官员,一并严加惩治。
大理寺卿江得宜,此番卿当戴罪立功。
全权承办此案,办案过程中如有包庇之人,立斩。”
江得宜还没接旨,赵渊便恳切开口:“臣听闻江大人母亲近来身体欠安,江大人拳拳孝心,想来侍奉老母,自是费心许多。
此等奸贼还是交予臣来惩治吧,臣定当给枉死之人一个交代。”
江得宜一听这话,整个人差点歪过去。
哪敢得罪这疯子,母亲倒是没病,江大人自己快患上心疾了。
忙跪道:“赵大人所言甚是,臣母近来旧疾复发,需得臣悉心照料。
臣与大理寺,定全力协助赵大人,严惩不法之徒。”
梁钰静看了会群臣。
乌泱泱的一群人,静待者有,愤慨者有,攻讦者有,偏生没有赵渊开了口,敢从他手里揽活计的。
这看着精明的江得宜,却是个软骨头的货色。
他突然累了,露出个乖巧的笑来:“好啊,那就如赵爱卿所言。
此事便交予赵爱卿,望赵爱卿不负朕之所托。”
“臣领旨。”
赵渊接了旨。
向上看去,那王礼抖得更狠了,险些站不稳。
“陛下,依臣拙见,大殿之上,就有人狼子野心,包庇纵容那奸贼王二,犯下如此奸邪之罪。”
赵渊话音刚落,那王礼就站不住,整个人歪跪在了地上。
“臣还没说那包庇之人身份,王礼公公怎么就这般沉不住气了。”
赵渊看他如此,心说,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陛下的金口玉言。
此案由本官承办。
公公若是陈情,清白与否,也得由本官来衡量才是。”
王礼听到他这么说,急爬着的从龙椅旁滚到赵渊脚边。
哆哆嗦嗦地辩白:“皇上,大人,奴才真的不知道,奴才与那王二仅有几面之缘,那王二诓骗奴才,奴才见他恳切,送了他几件物什。
奴才真的不知道他竟如此罪大恶极……”赵渊听他如此颠倒是非,急着撇清自己,冷笑一声,道:“王礼公公说与那王二并无干系,可城东巷子里人人都说,他打着公公你的名号招摇。
他家供奉的长生牌位上,可是尊您为父啊。
莫非,这长生牌位也是公公所赠?”
又俯下身,对着那吓成一团的王礼道,:“本官听闻,那原属李同的院子里,可是住着王公公的老相好。
王二侍奉那妇人,更甚亲母。”
“奴才.......一时被奸人蒙蔽了眼,奴才冤枉啊,奴才虽与王二有交情,可他做的恶事,奴才真的不知道啊......皇上,奴才侍奉您这么多年,从没害过什么人,皇上,奴才是什么人,您知道的.......”他这番还没哭完,赵渊就打断了他,:“王公公,永平十五年,柳姑娘的血书明明递到了衙门里。
可开堂前,有一小黄门,着东宫服制,附在顺天府张齐大人耳边秘传,张齐大人当即就轻判了王二。”
赵渊抬手,按着他的肩,一字一句地说道:“王公公,当日围观者甚众,你这一面之词可堵不住民怨的悠悠重口啊。”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梁钰道:“陛下,臣请予王二、王礼凌迟之刑,其余涉案之人,严查罪责轻重,一一惩治降罪。”
梁钰坐在台上,生出一股孤单浓烈的恨意,开口道:“赵爱卿,王礼侍奉朕己久。
向来是个和善的。
此事虽有包庇之责。
可念及他曾于民间护卫过慈章太后,功过相抵,此番不若将他贬为罪人,给慈章太后守灵。”
年幼之时,先皇携他和慈章太后微服私访,被反贼裴正余孽暗害,三人失散。
几人会合之时,慈章太后亲口对他说,要记着王礼的恩情。
他今朝收权,欲建立一个督办暗查的宦官机构,这总管统领之权,自然交给了王礼。
今日之事,赵渊如此坚决,他自然知晓,赵渊此番是想断了他收权的念头。
梁钰端坐在龙椅上,心头那股孤单的恨意翻腾起来。
他恨王礼行事不端被别人指摘,平白断他一臂,恨赵渊独断专制,把手伸到他眼前,恨自己愧对母后的嘱托,像个笑话。
他紧紧地盯着赵渊,眼里像是淬了毒,恨不得此刻就杀了他。
赵渊回看他,轻易便识破了他狠毒目光下隐藏起的犹疑怯懦。
这些年他爬到这个位置,心里原先只想着安置好西南的军马。
昔年赵王爷进京受封之时,死于疫病。
父亲骤死,又恰逢军政改制,先帝派去的将军冯决之,总揽大权,压制着服父丧的赵渊,在西南肆意敛财,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赵渊平白见了太多被欺压致死的冤魂,好多人求他,却被冯决之以他不得参政的名头死死压下。
幸而,先赵王死时,给他求了入仕的恩典。
他入仕之时,就知道自己如不手段强硬,赵家世代操练的西南军在冯决之手下,只能走上北凉老路。
北凉遗民,活的人不像人,他见过,他不想再见更多的人走上绝路。
这些年,他即便己经承袭了赵王的爵位,却让府中旧人仍称自己世子。
西南赵王爷,世代身份尊贵,治军严明。
他不容许自己在一切都安置好之前,世上出现一个虚有其名的空壳子西南王。
如今,他早己手刃了冯决之,西南军民也被他一步步掰回正轨。
若梁钰是明君,他愿托付江山,携心爱之人退居西南,青山绿水,长长久久的相伴。
可梁钰不是,梁钰生性多疑,任人唯亲,急功近利,所谓人命、公道在他儿这向来算不得什么。
赵渊瞧着他盯着自己的目光一日日的越发狠毒。
想着,承蒙先帝信任一场,这笔恩他便记在梁钰头上。
若有一日,赐死又如何。
反正世上自己也是孤单单一个人,死便死了。
可这生前之事,他定然不会违心。
赵渊处事向来随性,处事利落,不把上头的人放眼里惯了。
哪怕是先帝和谢识在时,他做事也是明里暗里手段用尽必要做成的。
更何况如今圣上资质平平,手段稚嫩,他处事连暗里手段都懒得动用,师出有名的苦头他吃过,不愿让自己再吃一次。
梁钰既不愿让王礼伏法,那便只能死于意外了。
思及此,赵渊开口,对梁钰道:“陛下既然要保,臣怎么会有怨言呢。”
手上扶起了觉得自己逃过一劫,还在跪着的王礼。
“公公,您这蟒袍都歪了。”
说罢,手上便替王礼整理起来。
王礼猜不透他的诡谲心思,呆站在那没敢出声,心口却一阵剧痛,嘴角渗出血,紧紧地盯着赵渊,就这么咽了气。
“臣倒不知,王礼公公竟有心疾。
想来是圣上赦免,公公大喜过望,这才突然昏厥过去。”
赵渊说完,又对着大殿之上其他宦官,道:“还不传太医?
想让王礼公公无医而死吗?”
“罢了。”
梁钰心头一震,咬着牙道:“赵大人一身的好武艺,朕十分仰慕。”
又对着几个小宦官道,“王礼若是死了,那便敛了尸首,寻一处葬了吧。”
说罢,他环视群臣:“众卿可有异议?”
群臣如水一般寂静,似惊于赵渊之僭越,又怕下一个便是自己,无一人上前。
梁钰料到果然如此,缓缓道:“既无,那便退朝吧,朕乏了。”
赵渊走的慢了些,走了几步的功夫,周围群臣早己走尽。
正走着却听到梁钰的声音传过来,一字一字地咬的紧:“赵渊,我必杀你。”
“那臣便求陛下多留臣几日。”
话虽如此,可他连头都没回,声音里没有丝毫俱意,甚至带着几分慵懒,“容臣好好准备身后之事,寻一块风水宝地,再置办一口上好的棺材。
臣的坟头定会离皇陵远远的,也省的陛下百年之后,见臣心烦。”
说完便走了,也没管身后梁钰目光如何阴毒,握拳的手如何用力。
出了宫门,却是赵帆来接他。
原是那范西昨日喝多了酒,这会儿还没爬起来。
赵帆虽在他府上,却管些刑讯之事,两人见得也不多。
想着叙旧,便开口道,“有些日子没见了,你娘近来身体如何了?”
赵帆却像是松了一口气道:“回世子,我娘前几日染了些病,我忙着照顾她,这才耽误了上报的时间,世子若要责罚,我今晚就去刑房自请。”
赵渊知他谨慎惯了,人也拧巴的很,边往马车走着边解释到:“我何时说要罚你,钱若不够,便从账上支。
你我自幼相伴,你母亲病了,我不探望便己是失礼,这责罚之说从何而来。”
走了一会儿,将要登上车,又问道:“我今日无事,赵大孝子,你母亲可方便去探望?”
“不必......世子,不必,她己大好了,世子无需挂念。”
他这话说的有些快,颇有些关心则乱的滋味。
赵渊正上着车,自然看不清赵帆脸上闪过的阴狠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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