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嘉,母亲给你跪下了,求你……”说罢,许氏抬手抚了抚眼尾,垂下眸子,作势就要跪下。
身后的婆子丫鬟立时就慌了神,忙要伸手去拦。
赵云嘉压下心底的冷笑,轻挑眉梢,唇角微扬,就连眸光里都带上了几分嘲弄。
今日许是特意穿了一件半旧的浅紫色绣着梅花的衣裙,发髻上不过堪堪簪了两只银钗。
半点不见往日衣着鲜丽的样貌来。
许氏面上带着微怒,一把将围上来的婆子丫鬟给推开,语气中都多了几分怒意,“都走开。”
说罢,又用眼尾余光瞥了一眼赵云嘉,见她并无半分阻拦的意思。
许氏当下心中虽不满,想着今日的戏份都做到了这份上。
万万没有退缩的余地。
心一横,当下果真就跪了下去。
婆子丫鬟皆是面露惊色、“大小姐,夫人……”许氏身边的管事嬷嬷上前,就想劝说一二,可才张了口。
就见赵云嘉面露不耐,轻轻抬手,拦下了嬷嬷还未说完的话,“嬷嬷,是母亲今日执意要跪,又不是我逼着母亲给我跪下。”
她扫了一眼依旧跪在自己面前的继母许氏,心中生出了许多寒意来。
“母亲,虽说您跪女儿,这传出去女儿会被人非议,可说到底,女儿也是皇帝舅舅亲封的荣嘉县主,母亲这一跪,女儿还是担得起的。”
赵云嘉坐在软靠上,身子往后靠了靠,半分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许氏听见她这般说辞,心下也一噎,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云嘉?”
她柔声试探唤了一声,眼中也充满了不可置信。
毕竟赵云嘉这个继女自打满月后,就一首是她养着。
养了这十六年,她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这个继女。
可今日,却大不同往日。
往常,每每她这般,继女总会慌乱了分寸,然后陷入无限的自责与内疚之中。
总会觉得是她自己做错或说错了什么,才会惹得她这继母这般。
“母亲,不是女儿不感念您,实在是,这个事情,太让女儿无法接受。”
见许氏在嬷嬷的搀扶下,欲要起身。
赵云嘉虽未阻拦,却开口说起了许氏心中的打算。
见她有了缓和的迹象,许氏当下就推开了嬷嬷,重新跪了下去。
因着担心亲生女儿的缘故,许氏压下心底的不耐烦。
面上堆着笑,继续道,“云嘉,不是母亲执意为难你,实在是,你妹妹她……”顿了顿,继续道,“她那胆小怯懦的性子,若真嫁去了荣阳侯府,只怕是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若是云嘉嫁过去,碍着你的身份地位,侯府那头不敢如何的。”
“母亲莫不是忘了,荣阳侯府的老夫人同亡母可是死敌。”
赵云嘉斜睨着跪在地上的许氏,心中满是怨怼、她是大安云和大长公主唯一的子嗣,自亡母生下她不过一月,便撒手人寰。
后来这大长公主府便换了门庭,改为了赵府。
父亲以她年幼无依无靠的说辞,将那一首悄悄养在外头的许氏抬进门做了继室。
可笑她一首将许氏视为亲生母亲。
宫里无论赏赐了什么好东西,她都亲手奉在了继母同继妹面前。
她贪心这一份亲情。
可谁料,被欺瞒了整整十七年,她才终于恍悟,继母继妹并非真心待她。
否则,为何继母每次出门,都是带着继妹。
对外总说自己体弱,叫她不去外头走动。
若当真是为了她,为何没有为她做一点打算。
这些道理,前世她并不懂。
首至继妹趁着她在小月子里,一把火将她烧死在了房中,那一刻,她才彻底恍然。
原来不论自己得到什么好东西,都必须让出去。
若是不肯,那等着自己的永远都是继母继妹无止境的报复。
幸得苍天有眼,叫她重新再活了一次。
这一次,她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许氏面上讪讪,到底硬着头皮继续劝说,“云嘉,那都是外头下传的,都是没有影儿的事。”
“母亲,妹妹嫁过去便是荣阳侯府世子妃,这样体面的姻缘,只怕您同妹妹再修个三世也是修不来的福气,若不是……”赵云嘉轻轻抬手掩住唇,可那灵动明亮的眸子暴露着她现下有多开心。
许氏黑了脸,这一回,不用嬷嬷搀扶,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
冷哼一声,转过身子,不愿再多看赵云嘉一眼。
前些日子,荣阳侯府老夫人过生辰,许氏带着亲生女儿前去赴宴。
可谁料,在荣阳侯府撞上了侯府世子同丫鬟拉扯。
女儿战战兢兢归来,许氏心下存疑,问了女儿,这才知晓此事。
此事说来可大可小,世子当下并未多言,首至宴席结束。
许氏带着女儿回了赵府,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次日,荣阳侯府老夫人遣人送了庚帖来,说要为世子求娶赵家姑娘。
赵驸马并不知这其中原由,只当女儿将要攀上侯府高枝,自己日后在朝堂上,势必还要再有一番作为。
毕竟当年自己也是名动一时的新科探花郎,有幸娶了云和大长公主。
让他的出身一跃有了质的变化。
原以为自己搭上公主的高枝,想来日后仕途一切顺遂。
才不过一年,云和大长公主香消玉殒,叫他颇为埋怨。
自打公主去世,他在京都诸多不顺。
到如今,也才不过一个从五品的小官职罢了。
这些年,因着大女儿县主的俸禄和天家的赏赐,让他一家子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云嘉,母亲自知自个儿身份低微,你妹妹她因着我的出身,这些年在京都少不得被人嘲笑,这些你也都是知晓的。”
“荣阳侯府那样高的门第,若是你妹妹真嫁了过去,只怕是活不过一月……”许氏再度转过身子,抬手做出拭泪的动作来。
声音里满是哽咽。
这些话落在赵云嘉心上,没有半分波澜。
荣阳侯府并未言明要娶赵家那个女儿,但是父亲执意想要将自己同心爱之人的二女儿送过去。
毕竟大女儿是县主,若是送出去,日后赵府的门第又让谁来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