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伯德教士还好吗？”
休伦强忍着呕吐欲问道。
又是右边那人，抬手指向角落。
那里有一个木桶，隐约可见伸出边缘的人类肢体，横竖交叠，十根脚趾相互环扣。
显而易见，光凭一个人的双手双腿，是绝对无法完成如此高难度的动作的，除非他长了反关节。
可怜的哈伯德教士，去世了。
像袋垃圾般扔进桶里，旁边是他的皮肤。
其他教士的身体零件也堆在这里，杂乱无章，腐烂发黑，蝇虫的乐园。
这个时代是黑暗的中世纪。
虽然有着魔法、炼金术一类的东西，但医学水平近乎为零。
与截肢本身相比，伴随而来的严重出血，伤口感染，足以杀死世间最强壮的男人。
教会处理伤口的方法也非常简单粗暴。
拿烙铁烫。
远处通红的火炉就是明证。
休伦不敢再往下想了。
回头望去，发现铁门己经彻底锁死。
“我可以请假吗，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抽——签！！！”
回答他的，是院长严厉的呵斥。
看着院长手里滴血的斧子，休伦只能硬着头皮摸向抽签筒。
同时心中默默祈祷着：“指甲，指甲，指甲，指甲，指甲，指甲......”抽中了！
是大腿！
休伦眼前一黑，拔腿就跑。
“你太软弱了，执事！”
一柄飞斧呼啸旋转而来，精准命中他的脚腱。
痛苦，绝望，尖叫。
应声而倒。
“就选这条腿吧！”
院长吩咐道。
“不要啊！！！！”
院长压在休伦身上，把抹布塞进他嘴里。
第二个人拿着锤子，又掏出几枚长钉。
第三个人按住他的腿，用手里的锯子一寸一寸丈量距离。
漆黑的墨笔，沿着皮肤划了一条线。
准备就绪！
开工！
休伦自降生文明社会以来，从未遭遇过如此邪恶的野兽。
今天他遇到了，还是三个！
起初，很痛，痛得他睁不开眼睛随后到来的恐惧和眩晕感迅速占据大脑，启动了人体自发的防御机制，疼痛感慢慢减轻了。
依稀间，他感觉有三个大汉在后面按摩，劲很大。
忽的，身体陡然一轻，血管里的杂质都被抽出来了。
——嘶——休伦闻到一股烤肉味。
难道是自己的腿？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深渊般的痛楚陡然袭来，他感觉呼吸都冻结了，心脏即将跳出胸膛......“休伦执事，你可以走了，感谢你为教会做出的贡献。”
如蒙大赦......终于结束了......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然而，他刚一站起来，就重重地摔了下去。
眼角余光瞥见一条大腿......他差点忘了......那是从他身上砍下来的......院长捡起大腿，递给他一根拐杖。
“不要心急，用这个。”
“你还需要时间康复，好好睡一觉吧，待会儿的补全仪式就不用来了。”
与温柔的语气不同，院长的面罩里始终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是...院长。”
休伦声音很小，却饱含坚毅。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很好的隐藏了泪眼模糊的双眸，默默回忆起残疾人使用拐杖的动作。
曾经在电视剧里，他看过无数次断臂求生的场景。
当发生在现实中时，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因为那是真TM疼啊......——比疼痛更绝望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他还能活过下一次补全仪式吗？
或许，这一次就会因伤口感染而死吧。
刚穿越的时候，他也曾幻想自己是主角。
但落到腿上的锯子让他明白了，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被杀就会死的，挣扎求生的可怜人。
为了在这个世界中生存下去，他必须保持镇定，必须拥有勇气！
这一刻，休伦感觉自己成长了许多。
离开屠宰场的大门缓缓打开。
明亮温暖的灯光从门扉照进来，略微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眸，感受着光芒流过指尖的温度。
活着，真好。
“太好了，你还活着！”
一个稚嫩的女声响起，听起来如释重负。
休伦愣了两秒，他的眼睛还没适应新房间的亮度。
这个女孩是谁，完全记不起来，是他的朋友吗？
可是，他有朋友吗？
休伦执事二十年前就离开修道院了，人生一大半时间都在炼金学校度过，哪来的朋友？
未等他多想，女孩毛茸茸的脑袋钻进他怀里。
反手夺走了他的拐杖。
“等等，我......”想象中的摔倒并没有发生。
一个软软的东西托住了他。
休伦的眼睛终于适应了环境，他看见自己趴在女孩的后背上。
青色的短发蓬松而饱满，身上穿着过于宽大的黑白相间女仆装，防水效果应该很不错。
女孩背着他，不由分说往前走。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休伦鼓起勇气问道。
“雪儿。
这己经是您第七次问我的名字了，这个名字应该没那么难记......而且我是您的女仆，请不要对我使用敬语，会被人笑话的。”
啊？
女仆？
教会还发女仆？
突然觉得修道院也不是那么难待了。
......雪儿身体小小的，蹭着软软的，后颈白白的，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少女独有的体温隔着布料传来，疼痛感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抱紧我，别摔了。”
她把休伦背回房间，放到床上。
沏了一杯红茶。
这时，休伦才看清了少女的脸。
无与伦比的精致，像是有生命的人偶。
那双天蓝色的大眼睛尤为好看，仿佛连灵魂都能洞穿。
仔细看去，女仆居然还穿着黑丝，包裹住膝盖，依稀可见上方鼓鼓囊囊的白腻软肉。
胸口倒是裹得很严实，尚未完全发育的胸部顽强地撑起一条弧线。
休伦渐渐看得入了迷。
21世纪很少有这种纯天然少女了。
雪儿视线颤动，意识到有人在偷偷瞄她。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不...没有...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会成为我的女仆？”
“这个以后再说，您问过我好多遍了。”
——吱呀。
老旧的橡木柜橱被打开，雪儿从里面拿出一瓶烈酒。
玻璃瓶完全透明，内部的酒液没有一丝杂质。
打开瓶塞，浓烈的酒精味迅速弥漫整个房间，看来度数不低。
“我不会喝酒。”
休伦委婉拒绝。
“我知道。”
雪儿拿出一张手绢，把烈酒倒在上面，然后外敷到休伦的大腿断面上。
原来是消毒吗？
酒精消毒很痛，但休伦却感到一丝欣慰。
好歹是消毒了，活下去的希望又增加一分。
“因为兼职的关系，我其实会一点医术。”
雪儿解释道，“伤口吸收酒精后，更不容易溃烂。
可惜大部分人因为怕痛，不愿意相信我的治疗方案，他们宁愿......口服酒精。”
“请相信我，那样没有任何效果。”
“......执事大人居然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原本以为您会惨叫的。”
休伦默然，原来他的形象是这么不可靠吗？
真没想到，小女仆还会医术。
刚刚说的兼职，是指在医院当护士吗？
人美心善，不错不错。
雪儿端着刚煮好的红茶：“请把它喝下去，红茶是红色的，流进胃里，会转化成身体失去的血液。”
“......你不要诓我。”
“哼哼，您也他们一样讳疾忌医吗？
快喝吧，那边还有一整壶，为了您的健康，请务必喝光！”
雪儿脸蛋微鼓，显得有些恼怒。
下一秒，她左手按住休伦的脑袋，右手拿来装满的茶壶，逼他吨吨吨地喝茶。
休伦欲哭无泪，被小女仆强行灌水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啊？
果然，还是不能太相信中世纪的医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