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洲半夜醒了一次,全身上下都是钻心的疼。
他起身喝了点水吃下镇痛药,自知这是多年操劳落下的病根。
他坐在床头默默思量:下个月要把所有事情都放放,先到国外疗养院住几天。
宋行洲是宋家独子,从小接受所谓精英教育,一生注定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十八岁去国外读书。
二十二岁和金氏千金结婚。
然后继承家业开始进行扩大宋氏的计划。
宋行洲有时候也挺想让父亲的私生子夺走家业的,然后只要一个月给自己发个五百万生活费拿去挥霍就满足了。
父亲的私生子有一大帮,不难找出一个有能力的人。
他忽地想起母亲偶尔清醒时泪眼婆娑的样子,又默默压下了这个念头。
至少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说服母亲。
宋行洲吃了药好了不少,后半夜睡得安稳。
八点多时起身洗漱,他慢慢踱步到一楼。
金兰薇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餐桌前喝茶。
宋行洲有些诧异,但还是自顾自地打开冰箱拿出水果,一边慢腾腾地吃一边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平时金兰薇不会来自己这。
一来准是有事儿。
他们是商业联姻,本就没什么感情。
金兰薇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自己不喜欢女的在圈子里也几乎没人不知道。
只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揣着明白装糊涂。
宋行洲认为只要人可以强大到一定程度,就能让人忽视这些标签。
金兰薇则是纯粹的不在乎。
金兰薇看着宋行洲我行我素地做自己的的事情,先沉不住气用通知的语气趾高气扬道:“今天中午陪我回家一趟,”她放下茶杯,“我父亲想见你。”
宋行洲愣了愣,随即立刻看了一眼自己的日程:“我中午有会,晚上去。”
金兰薇闻言点点头放下茶杯:“你能到就行,我下午去公司等你。”
她从小娇生惯养,这么多年都没能改掉一身的小姐脾气。
通知带到了后走得毫不留恋。
因为自己要喝就泡了半壶茶,抿了两口留下脏茶杯说走就走。
宋行洲放下平板揉了揉眉心,看着桌上的茶杯默默叹气。
他起身换了一套衣服,开车先回家一趟。
老宅还是那样,父亲不知所踪,母亲一个人坐在花园里侍弄她那些花。
母亲见了他挺高兴的,拉着他一个劲地问学校的事儿。
学校的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妈,”宋行洲揉揉眉心试探着开口,“我带你出去住好不好?”
母亲忽地脸色发白不知所措道:“怎么了小洲?你又和爸爸吵架了?”
宋行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爸爸只是为了你好,”母亲拉着他坐下,“你看他每天都忙得连轴转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也只是为了让我们生活更好。”
宋行洲张了张嘴,想把母亲扯回现实,内心腹诽自己的父亲不知道沉溺在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
最后却还是于心不忍,出口的话变得轻松起来:“没有,就是快要开学了,想让妈陪着我。”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离不开家,”母亲脸色终于变得柔和起来:“我哪也不去,你肯定是跟你爸爸吵架了,他要是突然回来看见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该有多伤心啊。”
宋行洲不置可否,只是临走前再次嘱咐家里的阿姨照顾好母亲。
他到了公司接着看文件,直到十点半有人敲了敲自己办公室门。
助理提醒他会议十一点开始。
游戏联名的项目是上个月就决定要做的,他跟谌行扯皮了近一个月,谁也没讨到好处。
两人咬死了都不肯让步一分。
宋行舟收拾好走进会议室,谌行的团队已经准备好了。
谌行还是那副看不出心情的冷漠脸,他的员工跟他走的是一个路子,每说一句就记录一句,周到得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而自己这边被塞进来跟着学习的实习生忙得快要冒烟了。
谈判下来还是那样,两个人谁也不让谁,都没讨到好处。
不知道到底还要磨多久。
宋行洲跟人谈的精疲力尽,起身跟人握手时都感觉全身晃了晃。
谌行点点头起身带着团队准备离开,突然听见背后的发出一声闷响。
宋行洲没稳住倒在地上,闭眼前还看见实习生惊慌的样子。
他倒下前还想着待会儿就把实习生拎到后勤部去。
……
宋行洲再睁眼已经医院里了,手上正扎着针吊水。
直到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有了医生说自己身体状态承受不了长期劳累的实感。
谌行坐在自己身边拿着平板看文件,眉头锁得很紧,见宋行洲醒了后立刻息了屏。
宋行洲强撑着起身打算说谢谢。
谌行立刻摆了摆手:“你躺着吧,我联系了你妻子,她应该到了,我下午有会先走。”
“谢谢。”宋行洲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笑着想开玩笑,最后却因为没力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谌行没说什么,给他掖好了被子起身离开。
宋行洲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
金兰薇一般不会管自己,但今天有求于人,来不来也说不好。
宋行洲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很难想象每天忙得连轴转的谌行守了自己一个多小时。
当年一起长大的纨绔子弟们出国的出国,甩手的甩手,最后竟只有他们俩人走到了父辈以上的位置。
谌总还是有些爱惜对手的吧。
宋行洲正在走神。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闹。
谌行轻声对金兰薇道:“宋总已经安顿好了,金小姐若是不放心就请进去看看。”
“你做的我没有什么不放心,”金兰薇拢了拢头发:“你知道我们难得见一面我不想聊他的事,所以你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接受我。”
“金小姐,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矛盾,也谈不上接不接受,”谌行冷淡道,“我不好插手你们的家事,但既然您现在是他的妻子就请照顾好他。”
金兰薇愣了愣:“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怨气,但是嫁给他不是我愿意的。”
“当初你怀着什么心思我不好说,只能说娶你这件事情也不是他主导的,”谌行长叹一口气,“告辞。”
门外安静了。
金兰薇愣了几秒后推门进屋。
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宋行洲主动开口轻声道:“不想来可以不用来,下午我会准时赴约。”
金兰薇哼了一声走出病房:“你最好是。”
高跟鞋踏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宋行洲吊完水感觉好了不少。
时间差不多,他决定直接开车去金家赴约。
金家不远。
宋行洲到的时候金兰薇已经坐下了。
金家老爷子还是老样子,一脸富态地坐在主位上。
金兰薇看宋行洲进门,主动起身坐到他身边。
金老爷子看着俩人笑了笑问道:“小宋最近身体还好?”
宋行洲点点头:“挺好的,您别担心。”
“薇薇说你今天去了一趟医院,没什么大事吧?”
宋行洲张了张嘴正欲说话。
金兰薇抢先回答:“行洲最近太累了,前几天在忙和谌家的合作,项目做得大处处都需要他,没什么大事。”
宋行洲点了点头接着她的话说:“只是有些感冒。”
金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又轻声道:“你们也不小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孩子,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有自己的想法……”
“爸,”金兰薇打断自己父亲,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们想先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我知道,你从小性子要强,我也不担心你,”金老爷子摆摆手,“只是你哥之前出车祸废了腿,你大嫂也去了,你侄儿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想把他们的儿子过继给你们。”
金兰薇面色发白,迟迟不肯做出表态。
宋行洲不打算插手他们之间的事,靠着椅子在一旁装哑巴。
“好了,”金老爷子开口下了最后通牒,“就这么定了,这样我也就放心退居二线了。”
金兰薇终于点头。
金老爷子满意了,又换上一副面孔笑着让俩人留宿。
宋行洲洗漱好走进卧室,看见金兰薇跷着腿等着自己。
“我跟金北瀚争了半辈子,”她开口道,“我以为我赢了。”
宋行洲没说话。
金兰薇自顾自地说:“结果我爸想让我跟他儿子继续争。”
宋行洲点了点头冷漠道:“我还有工作,你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
“宋行洲!从小保持礼仪端庄的金小姐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我要是没有嫁给你就好了!”
宋行舟顿了顿客观地陈述:“结婚是你和你父亲提的,离婚协议书是你不肯签。”
金兰薇起身抄起古董罐子往地上砸:“要是你去死就好了!”
整个房间一时间乌烟瘴气。
宋行洲不说话,也在乎金兰薇砸的是什么古董花瓶。
他了解金大小姐。
只要没人理她自然会消停。
金兰薇发泄完之后果然走了。
宋行洲把第n次修改的策划案再一次发给了谌行,感觉自己累得不行。
他闭上眼睛打算先睡一觉。
夜里做了噩梦,醒来依旧是钻心的疼。
他伸手想摸手机,却发现一点也使不上力。
他胃里翻腾着一股胀气,一边咳嗽一边努力想要抬起手拿到手机却发现手机不知被自己遗落到了哪里。
他知道自己这是又犯病了。
他想要求助。
他爬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拍了拍房间门,无人回应。
宋行洲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如果死后财产的第一受益人是谁。
金兰薇那么爱争,就算用时间熬死老宋也会将财产尽数吞吃入腹。
可自己死了母亲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