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紧张的半小时内,起初只能听到一长一短此起彼伏的深呼吸,过了一会,像是被等待的煎熬逼疯一般,他们开始胡言乱语说了些疯话。
首先是秦逸一把搂过他老婆的肩膀,眼睛死死盯着餐桌中央,声音有点抖:“宝宝你一定会是个好妈妈的!”
江嫣险些飙出泪来,揽着他的腰,眼睛一寸不敢离开那枚粉红色仪器:“真的吗?
我都担心我做不好!”
“应该担心的是我!
我希望他能多像你一点,像你一样坚韧,像你一样勇敢,像你一样有生命力。”
“他最好也像你那样才华横溢,又高又帅,然后……”江嫣贴着他,鼻音带着哭腔,“我想不出来了。”
秦逸毫不在意,把她搂紧了些:“我想过了,我不希望他有多优秀,我要让他快乐,自信,乐观,爱自己,也热爱生活。”
江嫣又说:“我要陪他认认真真过每个生日,给他许多许多的爱,夸奖他,鼓励他,让他有足够的底气面对困难,因为我永远会在后面支撑我的孩子。”
说完,她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糊住了眼睛,这时听到秦逸小声说了句:“结果出来了。”
江嫣胡乱擦了擦眼泪,低头看过去,沉默了一会,又莫名哭出声来。
秦逸赶紧抱着她,揉着她哄着:“好了好了,没事没事。”
江嫣却完全控制不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边哭边说:“老公,你说他是不是嫌弃我们啊!”
秦逸也莫名红了眼眶,瞥了眼餐桌上极为清晰的一道杠,又想笑,明明是一个从没出现过的孩子,一场乌龙,为什么他也跟着如此难过,仿佛真的失去了什么一般。
为了一个从没有出现过的孩子抱头痛哭的父母,他们也算这世间独一份了。
他转回头,把江嫣搂紧了一些,柔声说:“怎么会呢?
他怎么会嫌弃我们呢?
我们这么好,这么相爱。”
(正文完)番外一我也逃不掉江嫣问过秦逸喉结下面的疤是怎么来的,秦逸当时没有说实话。
那是他们第三次约会,与第二次间隔了近半个月,秦逸对江嫣解释他疲于出差和应酬,实则忙着戒断和内耗。
相亲之后秦逸连着约了她两次,都是一整天的行程,都充满了矫饰和试探。
她将矫饰发挥到了极致,却经不起任何试探,于是就厚着脸皮胡搅蛮缠收了尾。
第二次送她回家后,秦逸在她家的路口站了很久,陷入无法自洽的混沌中,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无形锁链困住的兽,他甚至找不准那链条缠在了哪里,束手束脚的钝重。
他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明明只要把她推出去他的目的就达成了,而就目前她对他的信任来看,把她带到厦门去直接丢在那群狼面前,她也无从防备。
明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卑劣打算的。
手机短促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段时间他无心兼顾任何事,每天固定联系的人只有一个。
她用的卡通头像,他不认识,搜过,是一个以乖巧懂事为标签的日漫人设,呵,真是包装到了骨子里,明明一点也不像她。
晚上七点一刻,那个乖巧头像照例发了张照片,缀了一句:吃饭啦。
照片就是普通的寿司拼盘,大部分是平价食材,只两枚配了鹅肝的稍贵一些,整体也不过百元上下,不过秦逸知道她又是像前几天一样从哪里搜的网图糊弄他的,她可舍不得吃这样豪华的晚餐。
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当时他的车就停在她打工的咖啡店外面,埋在春夜的梧桐树下,隔着车窗,正好看到她坐在外面吃晚饭。
肋骨骨折那次后她被之前的超市辞退了,临时找了一家咖啡馆收银工作,工资应该不高,好在地处偏僻且时间灵活。
每天这个点,她大约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吃晚餐。
她穿着浅灰色帽衫工作服,坐在门口室外休息区,晚餐当然不是精致寿司拼盘,只是一个用来裹腹的面包,以及她身侧白色保温杯里的蜂蜜水。
秦逸斜斜瘫在座椅上,耷着眼睛看到江嫣发完那条诈骗信息后就放下手机,拆开透明包装,咬了一口看起来毫无食欲的面包,那张在他面前装的明媚娇柔的脸冷漠的能碾碎寒冰,她小口小口慢慢咀嚼着食物,抬手把长发顺到耳后,意外地散出一股惹人挑衅的气场来。
秦逸果然来了挑事的兴致,滑开手机,敲下几个字:味道好吗?
她瞥了眼手机,拿起来快速回:不好,鹅肝太腥,又好腻。
秦逸看着那行小字,哼笑。
你吃什么了?
她又发。
他故意:面包。
见她ʝ��������停顿了下,秦逸低头敲:是不是很可怜。
他盯着屏幕期待她会怎么回,像棋局正酣时等待对手落子般兴致盎然,可对面半天没反应,他转头看向车窗外,突然看到她旁边不知何时坐了个穿同样工作服的年轻男孩,那男孩眉清目秀的,笑着在跟她说话。
就是品性再稳健的人被搅了棋局也会惹出几分不快,秦逸黑着脸瞪向那个闯入者,纳闷春夜外面湿冷,他为何也出来挨冻?
而且那么多空位,偏偏坐在她身边?
明明见她忙着回信息,却拉着她闲聊?
江嫣还真跟他聊了几句,刚才坚冰般的脸缓缓露出笑容来。
秦逸一阵烦躁,发泄在对话框上:人呢?
还是没回应,再看过去,见那男孩突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盒水果捞,捧到江嫣面前,江嫣笑着摆摆手,却没拒绝成功。
棋局已然凉透,秦逸毫不掩饰他的败兴,又发:?
江嫣匆忙回复:刚有点事。
你就吃面包呀,好歹再加点水果什么的嘛。
秦逸看见水果两个字就眼睛疼,忽略,揪着前面敷衍的解释问:刚才什么事?
那男孩终于站起来要走,江嫣仰头跟他又说了句话,笑得更舒展了些,极刺眼。
不知一盒水果捞哪里来这么大魅力,他跟她发了这么久的信息,也没见她笑一次。
江嫣低头回到手机上,回他:工作上的事。
又加了句:你出差还要多久呀?
秦逸随便答:还有一周。
然后又把话题扯了回去:工作上什么事?
她简单回:同事找我。
秦逸蹙眉,压着眸子,快速打了两个字:男的?
,觉得不妥删掉,又输入:找你干嘛?
,删掉,再输入:你们……通通删掉,几分钟过去了,硬生生渗出一身虚汗,一个字没发出去。
隔了一会,她感受到了气氛怪异,玲珑地问:怎么啦?
秦逸抿唇,退出微信,没再回。
当天他一夜未睡,第二天就告诉江嫣他临时结束出差回来了,约她出来,江嫣说她有点忙可能比较晚,秦逸说多晚都可以等。
她晚上九点下班,他们十点多才见了面,秦逸没有去接她,让她几乎跨了半个京城来到一家通宵营业的港式餐厅,当江嫣带着股潮湿的寒气进来时,他攥着拳决定快刀斩乱麻。
江嫣点了个打边炉套餐,放下菜单,盈盈假笑看着对面慵懒的人:“你跟我说出差提前回来,我好开心啊,以后这种惊喜搞多点。”
“喜欢惊喜?”
“嗯。”
她面不改色糊弄他。
“那明天我还得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他慵懒神色一扫,眼神精透。
“去厦门吗?”
“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
她眨了眨眼睛,失笑,“你还能把我卖了?”
秦逸看她,语气像是逗她:“有这个可能的。”
江嫣却丝毫没在意他眸子里的警示,转头看向窗外:“下雨了……”阴了整整一天,大雨终于如约而至,没有雷电预警,没有狂风肆虐,顷刻间像是宣泄一场愤怒般漫天雨雾。
那场雨没完没了下了很久,他们已经吃完了各怀鬼胎的饭,聊完了矫揉造作的天,双双看向窗外倾泻下来的雨帘,闷闷地发着呆。
有那么几个时刻,秦逸小心瞥向对面的人,看到她淡淡地看着窗外雨夜,眼神坚定又闪着份不安,露出属于她本身特有的漂浮感,让人手痒想抓住。
于是他也淡淡开口,问:“看什么呢?”
“哦,那颗小树。”
她依旧望向窗外,“你看它像不像在大雨里跳舞。”
秦逸看过去,极为诧异,那是一颗几乎要被大雨拍碎了的小树苗,他几乎断定雨后活不了多久,她却在这暗淡惨烈中看到舞蹈,看到美?
他几乎立刻问:“你怕淋雨吗?”
“我经常淋雨。”
她出神的答。
“为什么?”
“我的人生,好像总是在下雨。”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收回漂浮着的眼神,转头露出一瞬惊慌,看向秦逸,挤出一个并不太好看的假笑来,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废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秦逸却完全没了心情继续敷衍她的伪装,他恍惚听到了身体内链条断掉的清脆声,那一直困着他的让他辗转不定的锁链突然消失了,也释放出他早早掩藏在心底的兽。
他站起来,一手拎着外套,绕过去,牵起她的手,大步往外走。
“雨很大。”
她提醒,可手却反过来握上他的。
“没事。”
他们推门出来,迎着大雨,走向街对面停车场,路上秦逸始终紧紧牵着她的手,他大步走在前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