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颐顺着她磕的红肿的额头向下看去,只看见了她此时脸上竟然挂了泪,竟是哭了吗?何时哭的?他正思量着,却见她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脸上并没有任何悲戚的神色,却莫名的让人感觉到碍眼,想必她心里定是极为不服气的吧,以为自己只给了他一本书就能离开这相府,这想法未免太过于天真了些。
春兰此时心里确实是恼怒,但更多的,反而是一种悲哀,她从现代一个独立女性变成了这样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如今连身家性命都握在别人的手上,就连这副身子都做不了主,还有什么可以期盼的。
许锦瑟瞧着春兰的模样,心中暗自想道:“怪不得院子里那么多婢女大哥独独看上了春兰,这样看她确实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不但长的不错,脑子也是不赖的,还有这全身的气度,就连她看着都觉得扎眼,更遑论男人了。”
若是一开始她便愿意进大哥房中,时间一长,大哥铁定就腻了,可如今表现这般不愿,反而要叫人整日想着念着了,至于春兰出府的恳求,许锦瑟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毕竟她实在难以相信这是春兰的真心之言,她一个丫鬟,能做了大哥的侍妾,简直不亚于一步登天了,这样的福分,落到哪个人身上,应当都不会有不要的吧。
“春兰,你伺候了我那么久,倒叫我怎么忍心罚你,你既知道错了,此事我便不再追究,只不过,待明日你便跟着年宝去大哥的住处伺候吧,左右我这清澜院里也不缺人,倒是大哥哪里还缺一个端茶倒水的奴婢。”许锦瑟话说的倒漂亮,只不过看着春兰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几分轻视。
春兰的心被许锦瑟的这一句“端茶倒水的奴婢”彻底刺痛了,她抬起头道:“请大爷四姑娘开恩,奴婢要自赎己身出府归家。”
竟是要赎身?许锦瑟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大哥铁青的脸色,随即嗤笑道:“你是我买回来的奴婢,就算要赎身也要经由我的允许,春兰,如今我便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因为偷窃被杖毙,二是服服帖帖的去做大哥的丫鬟,你那么聪明,应当不用我告诉你怎么选吧?”
春兰脸色发白,心里恼怒他们欺人太甚,可她竟没有丝毫的办法抵抗,在这个时代,一个奴婢的命本就微不足道,只不过若是她死了,柳娘该怎么办?
许锦瑟冷冷的看着她问道:“春兰,你想好了没有?”
见春兰迟迟不说话,许长颐便开口道:“只需一年,一年之后待我定亲你便可以离开相府,到时候我让人给你些银两,你与你母亲离开京城。”
半晌之后春兰抬眸问道:“大爷说的可当真?莫要戏弄奴婢,还是立份字据为好。”
尊严是什么东西,一个奴婢的尊严如此轻易的就可以让人踩在脚下,可比起春兰想要的自由,这些尊严她便能如此轻易的抛弃掉。
见她应了,许长颐立即让人拿纸笔来立了一份字据递给她:“你收着罢。”
春兰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随即半晌才把它折好放进了怀里,然后道扯唇笑道:“谢大爷,四姑娘。”
今日还有以后受的每一份屈辱,她都一定不会忘记有许锦瑟的一份,春兰在心里冷笑,上次出去采买无意中看到与许锦瑟有婚约的世子林宴进了万花楼,平日里他在许锦瑟的面前戏做的极好,可窗户纸总有被捅破的一日,听闻林宴在青楼养着的那个外室如今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待她许锦瑟嫁进去之后,凭空当了母亲,对于她这种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来说,当一定是精彩极了。
想到此春兰在转身离开的时候不由的又看了她一眼。
春兰走后,许锦瑟不由的盯着自家大哥问道:“一年后你真的要放她离开?”
许长颐用手摩挲着自己左手上的佛珠,脸色如常的道:“如今陛下有意将七公主嫁给我,父亲的意思是在陛下没有确定之前,我房中也不能纳人,免得抹了陛下的脸面,若是七公主介时真的要嫁进来,我确实不能留她,若是别家的女子嫁进来,待到时我厌倦了,放她走也无不可。”
“万一到时她有了身孕……”许锦瑟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她实在不认为兄长收这样一个丫鬟进房里是明智的选择,见识到了春兰的性情之后,她总觉得这么一个人放在大哥身边十分让人不放心。
“她不会有身孕。”许锦瑟见大哥眼里透出一丝狠意出来,便也知道了他这话的意思,左右就是给她灌上一碗断绝子嗣的汤以绝后患,既是这样,就算一年之后春兰能离开,也再也不会有嫁人的机会了。
许锦瑟并没有可怜自己身边的这个丫鬟,反而心中十分赞同自己大哥这样做,既然生不了,任她有天大的本事,想必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想到此她便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大哥,不知我让你询问的事如何了?”
许长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想到年宝报上来的消息,那林宴确实不堪为良配,只不过如今相府与林家又不得不用这样一门亲事互相牵制,他只道:“已经询问了父亲,两月之后便可定下,待过完年你便能做林家妇了。”
许锦瑟听到此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出来:“多谢大哥。”
“你是我的亲妹妹,何必说这样的客套话,锦瑟,你放心,大哥一定一切都给你打点好,必不让你在林家受委屈。”许长颐叹了一口气道,虽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确实正常,但自己妹妹的男人,必定要时时刻刻的依从着妹妹,身为兄长,他定是要进行“督促改正”的。
万花楼里——
一名花名叫清娘的女子被人从屋子里拖了出来,她身边的小丫鬟当即扒着拖清娘的侍卫大哭道:“放了我们姑娘,你可知我们姑娘是谁的人,若是大人知道,定饶不了你们!”
侍卫一脚揣在她的脸上,当即便把她踹出了一米远:“我管你们是什么人,既然这是百花楼,那她就是待客的贱人,若是再误了爷的好事,一定打死你。”
小丫鬟被这一脚踢得半晌都没有缓过来,待缓过来之后早已经满头满脸是血的看见清娘被他们拖进了一间房里,她拼命的拍打着房门,只大哭着喊叫道:“姑娘身上还有身孕,求求你们,放了姑娘吧……”
她的喊叫果真让屋里的人不耐烦起来,他们只把她拽起来一巴掌一巴掌的扇过去,直到把她扇的昏死过去,然后随意的把她扔在了门口,便复又进去快活去了。
楼里的姑娘们听到动静,都纷纷的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就连管事的妈妈也是听着声音闭门不出,身旁的姑娘开口道:“妈妈,这……若是闹出人命可怎么好?”
妈妈沉默半晌,随即开口道:“你以为我不想管,她惹了不该惹得人,连林公子都护不住她,我更是不该掺和进去。”
尖叫哀嚎声从大变小,直至一点声音也听不见,许久之后,门被打开,只见这几名侍卫打扮的人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名被唤做清娘的貌美女子,已经被虐杀在床榻上,一尸两命。
春兰听到此消息的时候不由的心头一怔,似是没想到只短短几日,那林宴的外室竟然死于非命,还是这样的死法,可见下手之人有多心狠手辣,她只觉得心里生起一股凉意,此事一定不是许锦瑟所做,所以只能是许长颐的手笔了,这样折磨一个女子,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由此,她的心中对他的厌恶便更多了一分,任那皮相长得再好,这样随意就剥夺人命以折磨人为乐的人她实在不敢苟同。
正在她想的正入神时,突然听到旁边出现个声音:“姑娘?”
春兰转头一看,竟然是秀林,自那日她搬到了这院子里开始,许锦瑟便把秀林也给了她做奴婢,奴婢居然也有奴婢,当真可笑。
她定了定心神,随即对上秀林圆圆的眼睛和稚嫩的脸,只扯唇笑道:“你终于睡醒了。”
秀林有些尴尬的揉了揉眼睛,然后开口道:“姑娘为何不叫醒我。”
春兰目光移回了手中的书上:“左右我也没有什么事,你愿睡便睡,我本也是奴婢,哪里能需要你伺候。”
秀林听她如此说,只道:“姑娘如今已经和奴婢不一样了,等以后有了大爷的宠爱,姑娘就是奴婢的主子……”
话还没说完,她便瞧见春兰的面色已经苍白了下去,眸中也带着冷意,秀林知晓春兰是生气了,便立即住了嘴。
已经在这院子里住了两日,春兰并没有见到许长颐的身影,就在她快要试图让自己忘记这件事的时候,秀林的话却突然点醒了她。
既然是为了得到她的身子,为什么迟迟不来,难不成是要让她去请吗?
春兰想到这心里竟生出了一丝鄙夷,若让她去请他他才肯过来,那他岂不是永远都不用过来了,不过不过来也好,虽说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那方面肯定比不得古人保守,但跟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人行事,她也是万万不想的。
不过她也没有思量太久,许长颐那边一配好了让女子绝孕的药方,便立即让人送了过来。
待年宝吞吞吐吐的说完了此药的作用之后,春兰便没有一点儿犹豫的把药给喝了下去。
她喝完之后还十分清醒的跟年宝行礼道谢,随后便转身进了房里。
待进了房中之后,春兰这才倚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思索起来,原来这两日的猜测都是错的,许长颐没过来,只不过是因为这药没有熬好,如今药找来熬好给她喝下了,他想必也才彻底放心。
不过这样有效果的药,若是现代也普及一定有市场,她在现代虽没有结婚,但还是有个年下奶狗男友的。
她与男友虽说不上爱,但确实有一定的感情,想着自己在现代的生活,也曾在寂寞时去过夜店找过“侍应生”,但那时她是客人,跟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实话说,许长颐真不是她的菜,虽长得还算可以,但太过于端着,她更喜欢阳光些的男生,特别是男高。
果真如她所想,当夜许长颐还真的就过来了,只不过十分让春兰意外的是,喝了那药之后,本应该过几日才来的月信竟当夜而至,天知道许长颐脱下她的小衣之后看到了那一幕脸有多黑,当即恨不得伸手掐死她。
他气急败坏的从床上下来,然后春兰便听到了“砰”的一声关门声。
春兰静默了半晌,随即穿上亵衣下了地吹熄了烛火,不一会儿便躺在床榻上睡了过去,实话实说,她心里还是有些怕的,毕竟这副身子孱弱,又是个未经人事的,刚才在榻上他脱她衣服时十分粗暴,在她看来他们并不像是要做亲密事,反而像是要受什么刑罚,并且他的手上有茧,触到她肌肤的时候微微刺痛,她睁开眼对上他的眼睛,心想动作那么生疏,他莫不是一把年纪了还是一个处男吧?一刹那她真的十分想退缩,幸好上天十分恰巧帮了她一把。
年宝见自己的主子自回来就一直黑着脸,于是不由的出声问道:“大爷,您这是怎么了?”
许长颐没有开口,毕竟那样的事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走到屏风后面站了半晌,低下头脱了衣衫道:“让人送水进来。”
年宝弯腰称是,随即便转身出了门,出了门之后,他便问今日跟着许长颐的人:“我怎么看大爷今天心情不太好呢?”
另外两个侍从十分摸不着头脑的道:“大爷只去了一趟那丫鬟的住处,回来便是这般了。”
去了春兰的住处?年宝已经成家,听到此自然了然,于是便让人送水进去,自己则让人把上次的那两个丫鬟又唤过来在院子里候着,以备不时之需。